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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必強求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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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必強求她

蘇寒山又點了點。許久,他才將心中的苦悶告之張嬤嬤。

張嬤嬤了然,笑了笑,道:“三郎,你可知男女是有別的?”

蘇寒山茫然的點點頭,又搖搖頭。

張嬤嬤接著道:“三郎十九了,是大人了,婉清娘子也不小,你們都是成年人,如今男未婚女未嫁,一言一行得有個分寸,得遵守這個社會的既定標準。往日你與她走動頻繁,不管知道的不知道的都當是友人間的情誼深厚,可是若是那些心懷叵測的人,他們當如何看待你們,尤其婉清娘子是個姑娘家,她的名聲容不得旁人玷汙。你要求她住在蘇家,有沒有考慮過她不是蘇家人,做不到像你那般自如面對蘇家上上下下那麽多人。”

蘇寒山似乎懂了些,頓了頓說道:“可是我心疼她擠在那逼仄的小房間。”

張嬤嬤語重心長道:“三郎心疼婉清娘子,證明三郎是個良善的人,但是婉清娘子也是個有主見的好姑娘,從你認識她起便知,她從來不依附任何人,靠自己的雙手才走到今日。她的每一筆買賣都是依杖她的聰明、堅韌、努力,世間女子本就不容易,像她這樣一步步走上來就更不容易,但是她不覺得苦,當她自己都不覺得苦你又何必替她覺得苦呢?苦不苦由她自己評判,三郎可以心疼她但不必強求她。”

一番話語如刀子劃開蘇寒山懵懂的認知世界,他擡眸,就聽見張嬤嬤繼續道:“還記得大娘子出閣,婉清娘子是被夫人作為貴賓她才應邀出席,她卻不閑著,自請幫忙接待客人,充當大娘子的花娘,她可從未將自己置入無用的境地。”

“可是……”蘇寒山想再為自己辯解,又止住了,默默將張嬤嬤的話語梳理了一遍,良久,他問道:“嬤嬤,如何才能男女無別?”

張嬤嬤一楞,他怎麽還是鉆進了死胡同裏,這個問題該如何回答是好。

蘇寒山見張嬤嬤一臉苦笑,知道自己問到點子上了,搖著她的臂膀央求:“嬤嬤,你就告訴我嘛!”

張嬤嬤耐不住他撒嬌,嘆了口氣,然後打量著他,他的三郎終是長大了,情竇初開的年紀,成長中的問題無法規避,她慈愛的目光在蘇寒山身上流連許久,終是答道:“娶她為妻,夫妻同體。”

原來如此,蘇寒山像是一瞬間明白了所有。

*

前幾日經歷過大寒節氣,所以雖是西南暖冬州城,今歲的除夕格外冷,章婉清算完最後一筆賬,手指已經冰涼。擡眼望了眼日晷,已是酉初一刻,又望了眼大門外,路上已無行人,應該都回家準備年夜飯了。

想著此時應該不會再有顧客光臨,她提步去關門,門外因寒風生出一種蕭瑟感。她快速關上門,阻止冷風往裏灌。

春節頭幾日不會營業,估計要到初五初六左右,她將賬本放好,整理了櫃臺,開始打掃衛生,將鋪子擦了個幹幹凈凈,最後鎖上門朝住處走去。

她終是租了一個屋子,離鋪子不遠。是個三開間的兩層小樓,前面還帶一個院子,房東一家舉家搬遷到京城,現時的屋舍又舍不得賣掉,急尋一名幹凈利索的女子照看,租金便宜,只要細心照看便可,好巧不巧被章婉清撿了個便宜。

迎面的冷風刮來,密密麻麻的冷意紮在臉頰和下巴上,章婉清試圖將脖子往衣領裏縮來取暖,無奈衣領擋不了多少寒意。

心中默念,還有幾步到了住處就好了,可以燒碳取暖。

大約步行一刻鐘,終於到達住處。她關上門,找來木炭,點燃取暖。

這住處有五間房一個堂屋,目前就她一人居住,剩下的四間房一間用來儲存貨物,另外三間她準備留著將來雇了人作為他們的宿舍。

木碳燒著了,屋子裏暖和多了,婉清的手掌也漸漸暖和起來。烤著火,她的思緒回到以前。

妹妹去世後,她從舅舅家搬出來,就很少再去,後來索性不去。所以後來每年除夕都是她獨自在父母留下的那套房子裏,給自己做點好吃的,比如下個餃子,煮個長壽面再在上面臥個荷包蛋,這就是她的年夜飯。

上大學後,她認識了閨蜜楊曉蕓,楊曉蕓總會找各種理由,騙著她去她老家過寒假,自然而然,春節也是在她家過的。

她父母很熱情,對她特別好。她很感激在她成年後的四年,她的家人給予她溫暖,讓她嘗過團圓的滋味。後來每每回憶過年到底是什麽滋味,她的腦海裏首先出現的是和楊曉蕓的父母燈下圍坐的畫面。

工作後楊曉蕓又騙了她幾次,但是再也騙不到她,楊曉蕓總笑話她人大了長心眼子了,難騙了。

其實不是她大學的那幾年好騙,只是那時候年紀小,太渴望親情,以自己年紀小不懂事為借口去尋求那份可望不可及的團圓罷了,若出了錯,她的父母不會怪罪,試想誰會和一個不懂事的學生計較呢?

工作後她成熟了不少,不再對過年有所期待,她不好意思像第三者一樣去打擾他人的團圓,楊曉蕓便再也勸不動她。

收回思緒,章婉清決定還是給自己煮頓餃子,當作年夜飯。

餃子餡是她午後趁鋪子無人去集市買的肉緊趕慢趕剁的,當時蘇寒山也參與了,央求著今日一定要一起包餃子,與她一起過年。

她自然不同意,午後找了個理由將他打發走,她怎麽可以將他留下吃年夜飯,他還有家人。

現時眼前擺著一個形似金元寶的餃子,章婉清盯著那金元寶出神,那是剁完餡蘇寒山學著包的第一個餃子,說今歲最後一天,應該吃個好的,來年財源滾滾,姐妹喜歡錢,就讓錢錢都滾入姐姐的荷包。

章婉清莫名覺得好笑,這個時辰不曉得蘇家的年夜飯吃了沒?蘇家會不會包餃子?他有沒有吃到金元寶?

鍋裏的水翻著泡,咕咕的聲音響著,章婉清拿起盤子準備將水餃下鍋,這時敲門聲響起,聲音急促。

“誰啊?”章婉清轉頭望著院子大門,習慣性問了一句。

來人立馬高聲回應她:“姐姐,快開門,是我!”

是蘇寒山,章婉清放下盤子提步去院子。

打開門,蘇寒山立在門口,披著一件大氅,寒意隨著他的衣角鉆進院子。

見到她蘇寒山眸底發亮,臉上光彩熠熠。

“你怎麽來了?”章婉清意外道,午後將他打發走,現時正是年夜飯的時候,他竟然跑出來。

蘇寒山不言語,只是笑。

“當,當,當!”猛然,他的大氅左右兩邊各鉆出來一個人頭,是蘇柔和翠兒。

章婉清又是一驚,問道:“你們兩個小鬼怎與他一道來?不吃年夜飯了嗎?”

翠兒從蘇寒山大氅後露出整個身子,回答道:“我們當然是來接你一起吃年夜飯啦!”

蘇柔還扒在蘇寒山身後,猛地點頭。

一股熱流立時在心頭湧動。

但是她仍要拒絕,不待她開口,蘇柔卻道:“姆媽猜到你會拒絕,所以派我們兩個魔頭來啦!”不由分說,兩個小丫頭一人各拉著她的一只手將人往外扯。

章婉清一個踉蹌,邁出門檻,蘇柔叫道:“三哥哥,趕快來幫忙呀!”

“哎!”蘇寒山轉到章婉清的身後,配合她們將人往外推。

等人推出門外十步遠,蘇柔歪著頭囑咐蘇寒山:“三哥哥,勞煩你將門鎖好。”

“好嘞!”蘇寒山歡喜應答。

章婉清被推搡到馬車上,楊順揚起鞭,馬蹄卷著冬日的寒意往蘇宅奔去。

*

兩盞茶的功夫,馬車停在蘇宅門口。蘇柔率先跳下車,然後催促章婉清下車,“婉清姐姐,快,下車。”

章婉清下車,擡眼便見宅門掛著兩只大燈籠,等進入宅門,沿路張燈結彩,頗有過年的氣氛。

蘇柔指著長廊上的燈籠,頗為得意:“婉清姐姐,那兩只燈籠可是我掛的。”

“還有我!”翠兒指著另外兩只燈籠給章婉清瞧。

“你們的燈籠都是我幫忙掛上去的。”落在後面的蘇寒山開口:“就你們兩人的小個子,怎麽可能掛上去。”

三人在搶功,章婉清表揚了兩個小丫頭,轉頭朝蘇寒山露出了一個肯定的笑容,蘇寒山被她瞧得一楞,接著紅了臉。

一行人到了東廚,平日偌大一個東廚,今日坐滿了人,還有伺候的仆人,原先只有一張圓桌,如今又添了一張,應該是主子一張席,仆人一張席,兩張桌子上都擺滿菜肴,中間是個金湯鍋底,正冒著熱氣。

正中間一張圓桌一家人其樂融融,主位坐著蘇老爺子,左右是蘇宏正和蘇宏陽,然後依次按照長幼順序坐開。

仆人們則忙活著布菜。

章婉清望著這般熱鬧的景象,一種久違的親切感撲面而來。

蘇玉曦在門口玩耍,最先註意到他們,指著他們嚷嚷道:“他們,回來啦。”

所有人齊齊望向門口,靜默了一瞬,像按動了暫停鍵又恢覆,瞬間又熱鬧起來。

柳容起身迎接,笑著說道:“就候著你們便可以開席。”

她握住章婉清的手,“知道你這丫頭有想法,我便讓他們去請,現下是年夜飯,咱們不計較繁文縟節,可好?”

一番話,章婉清瞬間眼底發熱,她忍了又忍,揚起一個笑臉道:“謝謝大夫人,是婉清不懂事。”

“怎的不懂事?你可是最懂事的孩子。”柳容將她迎到她左邊的空位,章婉清沒有立即坐下,而是向眾人行禮問好後才落坐。

“今日就坐我旁邊。”柳容囑咐道。

她看了眼蘇寒山,擡手招呼他:“來,三郎,也過來坐。”

她示意她右手邊的空位。

蘇寒山上前,只是未到她指的空位停下,而是在章婉清旁邊的一個空位停下,說道:“我坐這裏便可,阿娘旁邊的空位還是留給玉曦吧!”

幾個大人相視一笑。

“三哥哥,這是我的座位,你每日與婉清姐妹一起,今日可否由我作陪,她是我的客人。”蘇柔不滿他搶了章婉清旁邊的座位。

她喜歡章婉清,喜歡聽她講那些奇聞異事。她認為今日完成了柳容指派的任務,若沒有她的功勞,請不動章婉清,所以她理應是她的客人。

蘇寒山不讓,“你看凳子上有你的姓名嗎?怎的就認定是你的呢?”

蘇柔被問得無話可說,瞪了他一眼,跑進蔣娥的懷裏告狀,“阿娘,你看三哥哥這麽大的人,居然不懂得謙讓。”

蔣娥拍著她的背,笑道:“哎呦,你還知道‘謙讓’啊,往日不曉得是誰最霸道。”

眾人一笑。

“來,開席吧!”蘇宏正發話。

所有人落座,年夜飯開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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